“请你杀死我吧，如果不肯，我就亲手杀了你。”
就如字面意义般，艾尔莉亚很快放开了手，抬头看着叶歌，从刚取回的包包里面拿出一把匕首。但她既没有打算将匕首交给叶歌，也没有随意地用于攻击，仅仅是将匕首反握在手里，刀刃朝着自己。
这是一个从一开始便不完整的赌约，因为艾尔莉亚并没有和她打这个赌。而当叶歌认出她的时候，她便已经输了。按照约定，她是要离开艾尔莉亚的身体的，但名为“凡尔莎·亚斯塔罗特”的魔女却并不甘心于此。
“艾尔莉亚不会和你打这种赌的。”叶歌看着她手中的匕首，伸出手去握住匕首的刀背。
“你又怎么知道不会呢。我们打了赌，也立了魔女的誓约，谁也无法违背誓言。”艾尔莉亚笑起来，微微抬起手臂。
“那就当做是这样吧，现在开始打赌也无所谓。你选择什么？”叶歌也不在意，仅仅是问道。
“这当然不能告诉你，但你可以猜猜看。”艾尔莉亚看着手中的匕首，继续道：“我们之中必须有一个人握着刀，刀尖要向着另一个人。当你松开手的时候，我会将匕首刺向你的心脏。那么现在，你要怎么做？”
叶歌微微沉默下来，没有马上回答。他并非是在思考答案，只是觉得疑惑。就凭这样一把普通的匕首，就算是刺穿心脏也不可能杀得死他，但对方却依旧要打这个赌，多少让人觉得难以理解。还是说，她已经笃定了这个结果，所以才无所谓形式？
“你知道我会怎么做？”叶歌便问道。
“从我背叛亚斯塔罗特那一刻起，我便不再相信任何神明。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占据这具身体的，但所谓的神也只不过是诞生于初火之中的残次品罢了。你难道还没有察觉到么，你的内心不存在任何能称之为‘感动’的情绪，那就是你作为死亡之神的象征。死亡之神，亦是无感动之神。”艾尔莉亚轻声道。
她比此世任何人都要清楚那些历史，因为所谓的神明时代便是她亲手推翻的。旧时代的诸神无一例外都是暴君，而暴君们大概从未想过，那些就如蝼蚁一般的凡人居然敢于反抗祂们，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。
即便眼前之人已经不再是她所熟悉的亚斯塔罗特，但本质却不会改变。这点，她在刚才便已经确认过了——那种属于死亡的味道就算过了数千年也绝不会忘记。
“无有感动之人，是绝对不会爱上谁的。即便是亚斯塔罗特也从未爱上过祂的妻子，祂爱的只有祂自己。”艾尔莉亚轻轻摇头，看着叶歌的眼睛反问道：“对你来说，这是一道单选题，不是么？”
“单选题吗……或许是吧。”叶歌稍稍用力，轻而易举地夺走了艾尔莉亚手中的匕首，“如果必须要有一个人要握着刀的话，那还是把刀交给我吧。”
艾尔莉亚稍稍后退两步，抬起头看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神明，嗤笑道：“果然是这样。可即便如此，她还是会原谅你吧……就像母亲当初那样。”
“你很难过么？”叶歌握着匕首，问道。
“我？为什么这么说？”艾尔莉亚微微歪头，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，在明亮的月光之下是如此显眼。而她仿佛并未察觉到，流下越来越多的眼泪，直到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。她不得不闭上眼睛，用宽大的袖子抹掉眼眶里的眼泪，低声骂道：“该死……怎么偏偏在这时候醒了。”
“看来，你也不是能一直占据着这具身体啊。”叶歌嘲笑道。
“没关系，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。”艾尔莉亚便不再抵抗这种悲伤，仅仅是走上前去，微微踮起脚搂住叶歌的脖子，轻声道：“杀了我，她就能解脱了。我会替她而死。这样一来……她就能下定决心反抗你了，诸神的统治也绝不会再临。”
“这就是你的愿望么？”叶歌低头看着那宜嗔宜喜的脸，即便布满泪痕却依旧漂亮的惊人，修长的睫毛上依旧沾着未擦干的泪水，“如果艾尔莉亚不愿意呢？”
“她会愿意的。即便只是为了心中的正直，她也不得不去阻止你。但凡人本就不应该爱上一位无感动的神，就算再怎么投入也不可能得到回报。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对等的交易。”艾尔莉亚流下眼泪，话语中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悲伤，“温德莉安为亚斯塔罗特付出了一切，却从来没有听到对方说过一句‘我爱你’。她所得到的一切奇迹，也只不过是神明的怜悯罢了。”
叶歌本想说什么，但当他看见那女孩眼中出现一抹熟悉的神色时，准备好的话语又咽了回去。他轻轻摸了摸少女的头发，将她揽在怀里，略显贪婪地呼吸着，将这股味道记下来。而少女也并未挣扎，任由他抱着，又轻轻抱紧了他，将脸埋在他的胸前。
或许，在那一个个无眠的梦中，曾有一个是这样的。因此，少女显得愈发依恋，不愿意放手。如果眼前的人真的如凡尔莎所说，仅仅是一位无有感动之心的神明，她反而会安下心来。因为他向自己所寻求的，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东西。
“我会背叛你，而你决心要反抗我。”叶歌轻声说道，如同在诉说着谁的故事。
凡尔莎说的确实不假，这场交易从一开始便是不平等的。无论艾尔莉亚怎么看待他，他的态度都不会发生改变，反过来说却未必如此。但对于叶歌来说，这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。
“嗯……我知道。”艾尔莉亚微微颤抖着，最后却还是应了下来。她没有去理会脑海中凡尔莎的声音，仅仅是默默松开了手，稍稍后退两步，拉开了到一个能轻易触碰到对方的距离。
“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？”他最后问道。
“嗯……还有很多，数都数不完的愿望。如果你是无所不能的神明，应该能够实现所有愿望吧。”艾尔莉亚很想要露出笑容，但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。她察觉到，自己并不能像一开始所设想的那样平静。
“神也不是无所不能的，至少我不是。但我可以帮你实现其中的一个。”叶歌点头道。
“那至少，和我说一句‘我爱你’吧。”艾尔莉亚终于笑起来，“我想听这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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